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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陈桂阳去哪儿了?

    阳春三月,斜风细雨,春寒料峭。

    少年春衫薄,头戴一顶宽沿斗笠,骑在那匹皮毛黑亮的毛驴背上,悠然而行。

    此驴跟着陈晋,虽然路途跋涉,但吃喝待遇着实不差,因此养得一身膘出来,越发健壮了。

    这儿属于泗山县的郊外之地,四下少见人家,路途荒芜。

    从地理位置上看,泗山县与根水县算是挨着的,同隶属于云稜府的管辖之下。

    云稜府之上,则为高州郡。

    陈晋这番对伯父和陈亮他们说要外出游学,当然不是真得游学,而是一个幌子。

    一个能容纳诸多解释理由的幌子。

    他离开陈泽乡,外出的主要目的是要寻找一个人。

    陈桂阳!

    正如那天晚上,陈晋对那个会旁门术法的黑衣人所说的:

    “我会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所以,过完年后,陈晋觉得,是时候出来实践自己的话了。

    否则的话,这个念头会一直盘旋在脑海里,仿佛混杂在流水里的一颗砂石,时不时感到膈应,并不舒服。

    关于此事,陈阿布等人自不知晓,所以他们觉得陈晋贸然外出游学,太突兀了,像是想一出是一出,说走就走。

    很不理智。

    要知道在这样的朝代里,只要出了县城,都算是出远门了。

    出远门是很危险的事情。

    寒暑病患,贼寇歹徒,野兽蛇虫……

    各种意外,各种事端,随便招惹一样,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所以对于一般的人,他们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县城。

    再远的地方就不敢去了。

    也没有任何去的理由。

    陈晋没有对伯父解释,没有必要,也解释不清,故而“游学”是个最好的借口名目。

    在院试开始之前,去找个好老师求学,这就比较合理了。

    如果换了以前,陈阿布是万万不会让自家侄子出远门冒险的。就算抱住陈晋的腿,打死也不松手。

    可随着陈晋一系列强势的表现,让陈阿布认识到,自家侄子已然长大成人,不但懂事,而且能自立了。

    所以他无法说什么。

    要是阻碍陈晋去游学,导致考不过院试,那更后悔莫及。

    陈晋这趟出行,并非真得说走就走的,他得先去根水县衙门办理路引文书等。

    办理这些,是为了程序上的合乎法理,可以免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顺便,看能否打探到关于“陈桂阳”的讯息。

    毕竟书生就是被关进的根水县死牢。

    根水县城,理论上属于第一现场。

    所以当初陈晋从死牢里杀出来,从狱卒牢头、到陈五刘老二、到神秘黑衣人、再到贾典吏……

    这算是一根线。

    线的尽头拴着的,便是那个“陈桂阳”。

    只可惜这根线断断续续的,并没有形成明确的线索。

    负责敲闷棍的刘老二他们不用说,便是在牢狱为首的贾典吏,也所知不详,只知道对方是从州郡下来的人。

    然而州郡何其大也,并且很远。

    以陈晋目前的状况,他要去高州郡的话,光路上,可能就得走上一两个月。

    倒是可以借助法术来赶路,只是那样,对于精魂神念的消耗会非常严重,身体难以负荷得起。

    真那样做的话,就不明智了。

    况且,就算去到了州郡里头,人海茫茫,毫无头绪,也是两眼一睁黑。

    本来那个黑衣人是陈桂阳身边的人,定然知道很多东西。

    无奈,那是一个死士。

    死士的意思,就是你不杀他,他也会自杀。

    陈晋在山上修行,所学不少,却也没学过搜魂之类的术法。

    至于故意放对方回去,然后跟踪,顺藤摸瓜的策略,想着可行,但那黑衣人也不是傻子。

    故而考虑过后,还是杀了了事。

    也许还能钓到下一条鱼呢。

    不过如今看来,对方的确是聪明的,知道事不可为,立刻跑掉。

    陈晋本想着,如果这些人在一个地方活动,做了什么事,肯定会留下痕迹。

    只要有痕迹,即可找到对方。

    但一番走街串巷的勘察过后,竟毫无发现。

    不知是对方做得太干净呢,还是陈晋孤身一人,耳目有限,故而查不到蛛丝马迹。

    又或者,此事另有蹊跷隐情。

    总而言之,那个名叫“陈桂阳”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由此延伸出来的可能性着实太多。

    可想得太多的话,反而成为一团乱麻,变成胡思乱想了。

    有碍修行。

    陈晋是个修行者,不是干刑侦的衙门捕头。

    所以他就不想了,干脆拿着路引文书离开根水县,骑着毛驴跑到泗山县去。

    或许,这是另一个思路,能有所收获。

    陈晋在山上养成的性子,颇为随性,不愿受束。

    对他而言,多走路,多见不同的青山,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即为“游学”。

    ……

    风雨渐渐大了起来,再赶路的话,恐怕会打湿衣衫。

    陈晋修为第二境,腹中精阳蕴养得纯粹而明,但毕竟境界尚低,远未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也会怕冷,以及生病的。

    之所以穿着单薄,其实是为了借助自然寒气来激发精阳运转,反馈己身,兼且磨砺意志。

    等于时时刻刻在修行。

    但硬是来淋寒雨,便过犹不及了。

    说白了,若是没有精魂神念的坐镇加持,若是没有掌握《黄庭本经》、《山上剑谱》等,以他的身子现状,就是个刚开始修行的状态。

    否则的话,云山观主也不会说他“狂妄”了。

    正是被外表所欺骗。

    但要说“扮猪吃老虎”那些,陈晋从没有刻意去做,他连去参加踏青文会都不感兴趣的。

    抬头张望间,见到泥路前头似有一座草顶亭子。

    在乾朝,只要是官道地方,便有五里短亭,十里长亭的说法。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在路边建造个亭子,提供给行人休憩、躲避风雨、以及送行话别等。

    一些行商错过宿头的话,往往也会选择在亭驿里过夜。

    当今朝政,虽然还算稳定,但显然露出了颓势。尤其下面的小地方,各种蔽败混杂的乱象愈演愈烈,已然粉饰不住了。

    远的不说,便说这些亭驿,由于缺乏修护,风吹雨打之下,显得颇为破旧,开始漏风漏雨。

    但有个顶盖遮头,总比没有的好。

    陈晋催动驴子,赶快过去,刚到亭子边上,忽见有刀光一闪,一人厉声喝道:“你这书生,啰里啰嗦,莫非真不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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