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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章·“她叫……诺丽雅的红玫瑰”

    「当你做好了准备之后,便将它佩戴在胸前吧。」

    「她叫……」

    「诺丽雅的红玫瑰。」

    ……

    【(角色谢路德结局:HE·不朽/TE·无尽之路/NE·腐朽,你的行为将影响他所能达成的结局。)】

    ……

    【你选择将「诺丽雅的红玫瑰」交给谢路德,该角色结局向HE·不朽靠拢。】

    ……

    送走了谢路德,苏明安坐在床上,拿出了「苏凛」的记忆之石。

    对于老板兔临走前还要拿他巧克力的行为,他感到很无语。

    他看着手里这枚红色的晶石,将其捏碎。

    红光碎裂而开,他的视野渐渐化为白色……

    ……

    【我经历过普拉亚最为繁荣,也最为无望的时代。】

    视野还未清晰,他便听到这么一句。

    声音耳熟,这是苏凛的声音。

    【我见证了那么多的斗争,也做过最为伟大,最为可耻的决定。】

    他的视野渐渐清晰。

    但,与之前的记忆之石都不同,这次的他,看的并不是苏凛的视野,而是以一种第三者的视角,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了苏凛。

    苏凛站着的地方,苏明安很熟悉,正是六十年前普拉亚的东区。

    从墙上挂着的日历看,现在是飞艇上去后的时间,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个已经从云上城下来的苏凛。

    此时,普拉亚的风很大,明明是白天,天空却已经一片漆黑,同大块的雪海凝成了一片,似乎四周的一切都消融于混沌的白雪中。

    苏凛站在结了冰的河水前,靠在空置房屋的墙壁上。

    雪片落在他漆黑的长袍之上,好似白色的波浪一般朝他涌来。

    纯白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脸,只留下一双偏向暗色的眼眸。

    他的姿态安静而沉默,像一块立在雪中的黑色墓碑。

    一向炎热的普拉亚,却下了这么大的雪,现在应该是普拉亚海上盛宴的时间,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年。

    「让让,让让哟……」

    一个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中年居民扛着扁担,从他的面前路过,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戴个面具站在街边。

    「嘿,小伙子,让一下……」

    这条街道靠近结冰的河流,并不是很宽,这中年人扁担担子一横,就过不去。

    他侧着身,几乎是贴着戴着白面具的青年走了过去,白雪落在这中年人长着冻疮的皲裂大手上,他紧紧握着被冻得冰凉的木棍。

    他的脸上,满是斜斜的纹路,和棋子般黑黄散落的斑点,那是岁月给普拉亚居民留下的痕迹。

    但走了几步,这中年人觉得不对味,顿了片刻,又倒车退了回来。

    「小伙子。」放下了扁担,他瞅了这一动不动,宛如黑色雕像般的白面具青年一眼:「海上盛宴开始啦,还不走,你是参赛者?」

    他担心这是个不懂盛宴规矩的外来人,特地好心肠地问了句。

    「我是……」苏凛轻声开口,声音格外沙哑:「本地人,刚回来。」

    「刚出海回来?」中年男人笑了笑,脸上因着岁月刮擦而留下的皱纹扭成一团:「那你可得赶紧离开啦,今年的盛宴开始了,再不走,可来不及啦,避难船就停在南边那个码头……」

    苏凛没有出声,如同块石头般沉默。

    「哎,和你一起出海的朋友呢?你这是刚从哪回来?」男人问他。

    苏凛沉默了片刻。

    在白蒙蒙的,近乎聚成团的雪霭里,他的声音显得愈发低沉。

    「……他们都死了。」

    挂着笑容的男人面皮子一僵,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大手,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啊,是这样啊。」他挠了挠通红一片的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出海并不会一帆风顺,有不少人会死在长途的海运中,一趟出海回来,因为身体原因死上几个船员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居然就面前这一个青年从出海中活了下来?这是得遭了多大的难,难道整座船都在海浪中沉了?

    「我答应过他们,要将他们活着,带到那个地方。」苏凛的声音很轻,几乎和风雪融成了一体:「……在到那个地方前,我还和葛里那个混蛋说,我说,迎接我们的绝不会是那样绝望的结局,我们会拿到埋藏在那里的财宝,供他研究更多的工程造物,但是……」

    他说到这里,声音便停了。

    白色的雪黏在了他的面具之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散落而下,像下了又一场雪。

    男人挠了挠头,没听懂苏凛在说什么。

    苏凛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问男人:

    「普拉亚这十几年,你们过得好不好?」

    男人听了,嘿嘿一笑。

    「好,那可比之前好多了。这自从我的父亲上了那艘飞艇,去云上城享福之后,我们下面人的生活条件也好了不少……

    这神明大人的结界一建立,风暴一停,贸易的商人们就闻着味跑过来了。王城那边,原本的公主成了女王,政策也大方,我这一家子,被子也有棉花了,不像以前只能盖张单布……」

    听着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话,苏凛那显得有些僵硬的瞳孔之中,涌现了些许的欣慰。

    「路也平了,游客也多了,每年还有不少外地人过来参加盛宴,他们手头大方,我这种卖杂货的赚的也多,日子比起娶媳妇前还好过了不少……」中年男人说着说着,有些奇怪:「小伙子,你这是,出海一趟,出了十几年?」

    「嗯。」苏凛轻声应了声:「之前一直不行,这几天才能回来。」

    「那你可是错过了十几年那次盛典了,小伙子,那苏凛大人啊……可真是个英雄,要不是他,我们今天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说不定哪天那该死的风暴就过来了……」

    看着男人像是逮到说话的人一般滔滔不绝的样子,苏凛笑了笑。

    听到这些东西,就很好。

    「谢谢你。」

    他转身,向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哎,小伙子,不参加游戏的话,记得去南区码头!不然那帮外地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中年男人热情的声音,依然漂浮在身后的风雪之中。

    苏凛转过街角。

    普拉亚的大街小巷,依然还是原本的模样,他走过了这些在他看来依然十分熟悉的街道。

    他看见了那家开了十几年的杂货铺、二街那一家卖酒的酒铺、以及总是喜欢站在门口,笑着招呼客人的旅馆姑娘……但她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成熟的老板娘。

    在与他对视上时,老板娘朝他笑了一声,似乎不奇怪海上盛宴时间会有这种戴面具的怪人。

    「客人。」她提着手里的竹篮,笑容依旧如十几年前那般一样:「住店吗?」

    苏凛摇摇头,身子忽地被两个小孩子一撞。

    「别跑——别跑——」

    「就跑!你追上我呀,你追过来啊!」

    一个寸头男孩,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从老板娘的身后窜了出来,宛如两只毛猴子。

    他们拿着木质的刀剑胡乱挥舞,银铃般的笑闹声整条街道都能听见。

    「嘿!吃我一剑!你死了!」

    「没有!我反弹了!你这个该死的魂族,吃我一剑!」

    「……不是说好你装魂族的吗,我今天是魂猎了,你赖皮!」

    这样大的风雪,刹那间挡住了那站在门口,笑着看着儿女打闹的老板娘。

    苏凛身子一抖,手立刻扶上一旁的白墙,他的呼吸声在孩子们这一撞下变得有些急促。

    风雪越来越大。

    他抬脚,沉默着从这条熟悉的街道离开,一路走过大街小巷。

    孩童的打闹声,女人幸福的笑容,被他的脚步甩在身后。

    每看到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都会用目光细细地描摹那片建筑和土地,像是要将眼前的画面永远印刻在心里。

    他一直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眼神决绝而怀念。

    ……

    他走入了一处阴暗,无人的小巷。

    从盈着各色灯光的街道,走入黑暗的小巷后,外面的人间烟火被他彻底丢在了身后。

    他坐在阴湿的垃圾堆旁,急促喘着气。

    在取下那张白面具后,冷汗在他的额角滑落。

    他在怀里掏着,动作缓慢而稳定,直至传出了一阵清脆的「叮铛」声。

    那是几颗闪闪发光的红色晶石。

    宛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

    他捏住一颗,开始注入自己的记忆,而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每处理完一颗,他的神情便会苍白一分,等到所有的记忆之石全部保存完后,血色已经从他的脸上彻底消失。

    此时的普拉亚已经渐渐入夜。天空显得愈发昏黑,像是泼满了浓墨。家家户户将晾晒的衣服、鱼干、海带等物收到室内,门窗关闭,暖黄的灯光从纱纸内透出,如同柔和的一个个月亮。

    燃着柴火的,暖和的屋内,不时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笑声,老人的咳嗽声,独特乐器的弹奏声……各色各样的声音交汇在一块,映照着各色人物的各色家庭,像以百家喜乐为薪柴,燃起了一片万家灯火。

    ——那上演在巷子之外的一幕幕,都是汇聚了生气的烟火人间。

    怒号着的风灌进无人的小巷,天上渐渐落下了大块的冰雹。

    听着外头居民们溢满幸福的声音,苏凛坐在巷子的垃圾堆旁,睁着眼。

    在他那有些模糊的视野之中,人们房屋的轮廓已经不甚清晰。

    像是这些线条一瞬被风雪吹散,天地已经融为了一体。

    远处,白蒙蒙的一片暮色,那是一片如同白色巨蛇一般匍匐睡眠的房屋。

    他似乎看到,葛里那个光头的工程师正站在那里,在朝他憨笑。

    披散着长发的眼镜女站在他的旁边,手里横着一本写满数据的笔记。

    扎着黑色马尾的,干脆利落的魂猎部长也在那,她的身子挺得笔直,眼中满怀笑意。

    ……在这一刻,他仿佛觉着有一股强烈的白光照进他的双眼,它显得耀眼而夺目,像从天际的另一方架桥而来……直至架到了他的眼前。

    ……像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流年已逝,故人无归。

    「苏凛。」

    湛蓝的光芒浮现。

    年轻、美丽如同神明雕塑而成的海妖,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含着复杂的情绪,凝视着她。

    「……我亲爱的客人。」她轻声说:「我明明赐给了你永生,为什么要这

    么糟蹋自己的生命?」

    苏凛微微抬头,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

    「你可以像那位获得我虚假灵魂的公主一样,剥夺他人的生命,让他们成为你新的肉体的培养皿,以延续你的‘永生“。」海妖说:「你看,那街道之上,有多少没有战斗力的弱小人类啊。杀掉他们,同化他们,选取他们之中最健康的一个……我的客人,你可以将你的灵魂,从你这将近腐朽的肉体之中脱离出来,继续活下去……活到这世界的终末,你是个幸运儿,你本该统治这片土地。」

    苏凛没有理会诱惑他的海妖。

    饭菜和烟火的味道从街头的房屋传来,夹杂着雪的寒冷和鱼的海腥味。

    他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巷子口,金发蓝眼的青年。

    「老师。」那青年似乎刚刚跑步赶来,还在大喘气:「老师,我来了。」

    「米迦尔。」苏凛开口。

    名为米迦尔的金发男人,立刻上前,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苏凛。他的神情很急切,掩饰不住眼底里的悲伤。

    「我选定的继承人,是你。」苏凛轻声说。

    他的语声很沙哑,呼吸也很急促,看上去十分虚弱。

    「很抱歉,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苏凛说。

    「不。」米迦尔摇头:「继承您的记忆,您的面貌,您的能力,您的……一切之后,我一定会将这份得以庇护整个普拉亚的‘永生“延续下去。」

    苏凛露出了笑容。

    ……

    公主持有的,是代表「恶」的灵魂,所以她获得永生的方法,便是剥夺他人的生命,让他人成为「培养皿」,以延续她的生命。

    她用这种充满恶意的手段,夺去别人的,成就自己的。

    而苏凛……

    而持有完整灵魂,对善恶有明确判断的苏凛。

    他的做法,与公主的做法,完全相反。

    ——苏凛选择让其他的人杀死自己,而在自己的尸体上,成就新一代的「苏凛」。

    杀死他的人,能逐渐获得苏凛的记忆,苏凛的面貌,苏凛的能力……苏凛的全部……直至成为下一代的「苏凛」。

    他们会渐渐化成苏凛的样子,抹去原先的自己,如同被夺舍一般,成为新一代的「苏凛」。

    这样,从另一个意义上,「苏凛」得到了「永生」。

    这般「代际传承」的「永生」。

    不以自己活着为第一要义的「永生」。

    ……

    【永生是最严苛的枷锁。】

    ……

    人的身体可以永生,灵魂却会在时光的消减中腐化。

    他无法负担来自海妖灵魂的恶意。

    为了突破这片枷锁,苏凛选择在自己的灵魂彻底腐化之前,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下一个人。

    因为永远有着「苏凛」的意志,当下一个人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已经无力负担下这个责任之后,便会延续上一代的行为,寻找能够杀死他的下一个人。

    苏明安此时所见,便是初次从云上城下来的苏凛,在支撑不住灵魂的负担之时,苏凛在普拉亚选择了一个人,去继承他的责任。

    他选择了普拉亚一名名叫「米迦尔」的普通青年,是他在升上云上城之前,收的一名工程学学生。

    青年很崇敬他,愿意接下这份责任。

    于是,米迦尔接过了初代苏凛的一切重任,甘愿自己被同化,继承了老师的记忆、面貌、能力、海妖灵魂,成为了年轻时的苏凛——将普拉亚的守护传承下去。

    与剥夺他人生命,让自我活下去的

    公主不同。

    ……他找到的,永生的路,是代际传承。

    是向死而生。

    他也拥有「培养皿」。

    但这个唯一的「培养皿」,

    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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