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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同悲 下

在小学时代与羽田的相遇,是林道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也是他们之间斩之不断的联系的开始。

    那些温暖的过去啊!林道不由得感叹。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感觉到,自己虽然保留了完整的意识,但属于人类的感情似乎正在慢慢消失。准确的说,是属于人类感情中积极的一面正在消失。

    林道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在没有人关心,常常受人欺凌的环境中长大,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内心积攒的怨气已经悄然改变了他的一部分性格,让他变得偏激而疯狂。不过也是由于从小独立,林道一直都有着坚定的意志力,再加上一向独来独往,也没有什么机会发泄出来。

    他牢记着母亲的教诲,想要做一个坚强而又温柔的人。虽然不断的受挫让他心里的扭曲进一步增加,但遇到羽田后,他便几乎完全把那些负面情绪压制了下去,以求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羽田。可是现在…

    林道感觉得到,自己性格变化其实很大。除了对羽田和逝去母亲的感情,其它美好的情感都在不断削弱。比如说换了以前,就算有压倒性的力量,林道也不会做这种以别人的痛苦为基础的所谓考验。

    可是,这其实是不可避免的吧。林道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受到这具异形身体的刺激,各种肉体以至于精神上的欲望都被成倍放大,这种感觉是很难抵抗的。比如对这对小情侣的考验,其实也是为了满足在本能刺激下飞速增长的恶念才出现的。

    不过,此时看到男女孩的不同反应,却让林道心中的善念恢复了一些。男孩豁出性命,却换来被抛弃的结局。那种痛苦,那种绝望,似乎透过某种方式传递到了始作俑者的林道身上,与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共鸣。林道品味了一下这种感觉,心中也泛起了一些悲凉的味道。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情感共鸣,促使林道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抛下仍旧呆坐在原地的男孩,径自向女孩离去的方向爬行而去。而黑暗中只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就没了声息。

    片刻后,一片黑影被扔到了男孩面前,砰的一声,将男孩从失神状态中惊醒。回过神来的男孩定睛一看,黑影竟然是刚才跑掉的女孩!女孩一动不动,不过从她仍在起伏的胸腹可以看出她只是昏迷了过去。

    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抬头,望向天花板。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林道正倒挂在其上。虽然异形没有眼睛,不过男孩感觉得到,林道正注视着他。一人一异形沉默地对望了好一会儿,男孩才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来决定该怎么处理她?”男孩看着眼前的异形,问道。而异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竟缓缓地点了点头。

    男孩很惊讶这只异形的智慧,这可跟他在电影和游戏中所了解到的不同。不过他立刻释然了,经历了这些事后,如今的男孩觉得,就算这只异形开口说话,自己也不会太过吃惊了。

    男孩又低下了头,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女友,同时也是自己几乎付出了全部的人,更是使自己认识到了所谓爱情的可笑的人。

    男孩想了想,弯腰把女孩抱了起来,然后走到内间,将女孩轻轻放在了卧室的床上,并盖好了被子。做完这一切,男孩轻声地离开了房间,又关上了门。

    站在房门外,男孩一直握着门把手,久久没有松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转过了身,背靠着房门坐在了地上。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男孩已经是气喘不止。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林道都在默默地看着他。虽然在他眼中,男孩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可笑,就像一个成年人在看儿童动画一样,甚至让他感觉有些尴尬,但他能够理解男孩的心思。毕竟,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男孩好不容易才平缓了呼吸。他抬头,望了望林道,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道:“我很没用对吧?明明是她抛弃了我,最终都放不下的却也是我。”

    男孩没有在意林道究竟听不听得懂,他只是自顾自地讲述着。从他的叙述中,林道了解了他们几乎全部的故事。

    男孩女孩是同学,现在都是刚上初三。据男孩自己所说,他从初一就喜欢上了女孩,然后在初二那一年女孩答应了他的追求。于是男孩欣喜若狂,对女孩无比的好。

    可是女孩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她同样有许多女生都有的缺点,比如有点小自私,占有欲强,轻微拜金主义等。而男孩并没有什么有钱的老爸,于是女孩开始和男孩闹矛盾,但男孩则一直忍让着。

    后来有一次,他们俩出去看电影,在过程中,女孩又开始无理取闹,这次男孩也有些忍无可忍,于是两人便吵了起来。但他们还没来得及上演经典的分手一幕,就被吸到这里来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女孩害怕了,于是暂时放下了矛盾,依靠起了男孩。男孩也担起了属于自己的一份责任。再然后,林道就出现了。

    林道在心底叹了口气,男孩的确是个重情之人,更何况人们在年纪尚小的时候喜欢上的对象,总是会让人为之奋不顾身。但受了这次的刺激之后,他是否还会全身心的去喜欢上一个人,就很难说了。林道对此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被初恋伤害,会对一个人造成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甚至持续数十年。

    不过林道在意的不是这个,这对小情侣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跟羽田。当然羽田跟那个女孩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不过林道自己跟男孩却有某些相似之处。这让他不禁有些感叹,自己竟有那么好的福分,能遇见羽田,才避免了跟男孩一样的痛苦。可如今,他却连羽田身在何处都毫不知情。

    就在两个为情所困的男人兀自神伤的时候,那些真正有理想的人却并没有闲着。

    在飞船上层区域中的一间实验室里,那名铁血战士科学家正在低头研究着一大段资料。从浮动的光屏上的图像可以看出,这些都是属于实验体异形们的资料!其中一面光屏上的图像赫然便是林道!

    这样的光屏一共有四面,除了林道是信使等阶,其余的都是工蜂,而且只有一只工蜂有向上进化的趋势。按理来说,如此悬殊的差距,科学家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林道,但此时科学家仍然在纠结着,没能做出选择。

    原因很简单,虽然林道很优秀,但它的本能实在太弱。虽然出于某些考虑,无论哪个模拟环境中都没有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但是环境中幸存者数量还是可以知道的。

    从这个数据来看,其它的异形所在的模拟区域里,早已没了任何生命,那只有了进化趋向的异形甚至已经初步改造出了一个小巢穴!

    可林道这边呢?幸存者数量足足有五个!如果说是它有智慧,为了进化到更高阶段而留存了大量食物还可能说得通,可是林道在进化到信使之后,就根本没了任何活动。这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向更高阶段进化的本能。

    其实科学家有些冤枉林道。一来林道根本不知道异形到了成熟体之后还能向上进化;二来,就算他知道,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去尝试这种危险的事的。

    不过科学家的评价其实也没错,毕竟林道确实没有普通异形那种拼命进食,拼命进化的本能。虽然异形的本能确实在催促林道这样做,不过此时的林道已经可以压制住它。

    总之,对科学家而言,本能微弱是第一忌,难以控制是第二忌,第三忌才是潜力不足。但此时,科学家之所以面对林道如此犹豫,是因为身上庞大的压力。

    那个凭空出现,夺走了自己首席研究师地位的人类,他的能力实在是太恐怖了。听说,他就靠最普通的异形卵培育出了信使等阶的异形!要知道,就算科学家手上的异形卵都是来自于一只拥有中等血脉皇后,也只有很低的几率能培育出信使,更不用说更高等阶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此潜力巨大的异形,科学家实在不想放过。

    科学家皱眉苦思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就是你了!本能微弱的问题,就靠控制器解决!”不过虽然说起来轻松,科学家也知道,一旦使用了控制器,这只潜力巨大的异形,就可以说是基本上废了。这对长老们给他的评价会有很大影响。

    “不过,只要能赢下来,这点损失就无足轻重了。”科学家静静地思索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以自己的理想与未来为筹码,以这些精心培养的异形们为手中牌,跟那个叫林桐的可恶人类好好的赌一场!毕竟,在圣族部落中,不需要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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