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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黑暗

无光的世界。

    那个时候,当羽田从沉睡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黑暗。

    身处一片黑暗中,羽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周身的寒冷。她轻轻地蜷缩起来,抱住自己。

    她的记忆只到和林道一起吃饭为止,随后就是一片空白,直到看到眼前的黑暗。

    羽田没有哭泣,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静地呆在原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羽田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她尝试着望了望四周,隐约辨认出自己似乎是在一座森林中,凹凸不平的地面也侧面证实了这一点。羽田有些惶恐,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又会在这里。林道呢?他又在哪儿?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脚踩在碎叶上发出的响声。羽田立刻屏住了呼吸,转头向声音传来处望去。但她刚转过头,还什么都没看见时,一股腥风就迎面扑来,把她扑倒在地。

    羽田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是个人形生物,但它的身躯惊人的庞大,同时身上似乎还生有浓密的毛发。羽田被它压在地上,人形生物巨大的头颅上裂开一张血盆大口,阵阵腥臭的气息从口中传出,还伴随着滴落的涎液,让羽田闻之欲呕。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晰,但羽田还是瞥见了人形生物利齿的反光。当它的大口靠近自己的脖子时,羽田终于爆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呀——!!”

    砰的一声,一根铁棍狠狠地敲击在人形生物的头部,清脆的骨骼碎裂声骤然响起。人形生物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随后,三个人影出现在了羽田身边。

    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借着火光,羽田看清了地上生物的模样。那是一只身高两米,但却长着一个有着四只眼睛的狼头,浑身长毛的人形怪物。此刻,狼人的身体还在不断抽动着,似乎在做着控制身体的努力。

    三道人影中的一个走了过来,手中铁棍带起一阵微风,狠狠地砸在了狼人受过重创的头骨上!

    砰!铁器击中肉体的沉闷响声再次响起,狼人则彻底停止了一切动作。

    羽田仍未从惊吓中恢复。她木然地抬起头,望了望三人。忽明忽暗的火光映亮了三人的脸。

    那是人类的脸。

    羽田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但冥冥之中,她却又感觉哪里不对。忽然,羽田明白了过来。是他们的眼神!那种眼神,跟刚才狼人眼中透出的光芒,其实是一样的。

    羽田忙抬起头,但一只大手已经从后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硬生生拉了起来!羽田咬紧牙关,盯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三人。他们的眼里,都透着野兽一般的光——那是,对生命本能欲望的服从。

    羽田试图挣扎,但抓着她头发的手再次发力,头皮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几乎无法用力。那只手抓着她的头发,随后另一只手在她的肩上用力一推,羽田就连退几步,撞到了一颗树干上。羽田一手捂着头,一边盯着慢慢靠近的三人,眼中流露出的却不是恐惧或绝望,而是平静和决绝。

    但在三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到羽田身边之时,意外就发生了。三人中落在最后的那个忽然一声闷哼,竟软软地倒了下去。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他倒下的地方立起,生满长毛的头颅上,两对眼睛闪烁着碧光。

    剩下两人反应相当迟钝,过了好几秒,两人才发现同伴没有跟上来。他们转过头,试图寻找消失的同伴,但刚转到一半,两人就先后发出了短促的哼声,同样倒在了地上。狼人把爪子从一个人背上抽回,先是跳到离得最远的那人身旁,狠狠一爪刺进他的胸膛,然后忽然转头,望向了羽田,两对碧眼人性化地眨了眨。

    羽田此时已经吓呆住了,胃不断抽动着,似乎要把之前吃的面全都给吐出来。她望了望狼人,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好强行压下腹中的不适,缓缓挪动脚步,试图逃离这里。不过这个本身并没有攻击性的动作似乎反而激怒了狼人,本来安静下来的它忽然仰首一声咆哮,竟朝羽田冲了过来!羽田一时间吓得愣住了!

    但她马上回过神来,一种似乎深藏血脉中的战斗本能在危机的刺激下开始觉醒。她双眼一扫,就发现在狼人背后不远处,掉落着一根火把和铁棍。羽田抬头,望着飞速冲来的狼人,忽然也开始奔跑!不过十来米的距离转瞬而逝,羽田眨眼间已与狼人靠在了一起!

    在相撞前的一瞬,羽田忽然弯腰,以一个奇特的姿势从狼人挥舞着的双臂下钻了过去,趁着错身的时刻,捡起了地上的铁棍和火把。随后,当狼人刚刚止住冲势,转过头来时,羽田已双手持棍,狠狠一击敲在狼人的头部!

    钝器击打肉体的闷响和骨骼碎裂的脆响同时传出,在羽田的大力下,这一棍的杀伤力竟然大到一击击碎了狼人的大半部分头骨!但羽田没有停下,她又转过头,铁棍一挥,打碎了狼人的下颚,带着染血利齿的下巴吊在嘴上,显得说不出的恐怖。

    但羽田似乎全无所觉,只是冷静无比地干着自己的事。击碎狼人的下颚之后,羽田伸手拣起地上的火把,面无表情,左手却以粗暴无比的动作,将仍旧顽强燃烧着的火把捅进了狼人的嘴里!

    狼人骤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然而由于嘴被堵住,它只能不断震动喉咙,嚎叫着,四处乱窜,像是没了头的苍蝇。羽田再次举起铁棍,看准方向,一棍准确击在四处乱跑的狼人头部的旧伤处。狼人呜的叫了一声,永远地倒下了。在火焰的烧灼下,它的整个头部都已经焦黑一片。

    羽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三人的尸体走去。她在尸体旁蹲下,伸手去捡掉落在地的另一根火把。但忽然,本来应该已经没气了的这具“尸体”忽然动了,染满鲜血的手抓住了羽田的手腕:“求求你,救救我…”浑身是血的男人不断低声呢喃着,祈求羽田救救他。羽田挣脱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打算走开,但他又伸手抓住了羽田的脚踝。羽田终于转头望向了他,原本漂亮的大眼睛里此刻全是冰冷。安静了片刻后,她忽然沉默地举起铁棍,全力砸下!随后举起铁棍,又是一棍砸下!随后再砸,再砸…顿时,一阵沉闷的仿佛拍打熟牛肉的声音在黑暗的森林中响起,过了好久才停下来。

    羽田木然地站起身,没有管溅在身上的血,只是握紧了铁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块杀戮之地。在羽田走后不久,一只只巴掌大小的古怪昆虫,以及许许多多类似于蜥蜴的小型食腐动物从黑暗中涌现,覆盖了地上四具尸体。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四具尸体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羽田仍然在黑暗中行进着。她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她只知道,这里的一切生物,都是她的敌人。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杀掉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羽田都是在奔逃与打斗中度过。想要对她出手的,既有各种类似于之前狼人的怪物,也有年纪不等的人类。不过即使是人类,也都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本能,活得跟野兽毫无区别。

    如果说之前杀死那个求救的人是因为出于参杂着恐惧的愤怒以及本能的悸动,那么之后的一系列战斗,羽田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活下去。羽田之前并没有杀过生,虽然她天生就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能,但她的性格一直很温和。可是那个时候,当那人抓住羽田的脚踝之时,羽田忽然感受到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愤怒,那是傲慢的兽王看到竟然有弱小的猎物在自己地盘上作威作福的愤怒。于是羽田颤抖着握紧了铁棍,一棍砸了下去!

    连续十几棍下去,男人的头已经几乎看不见了,铁棍上以及羽田的衣服上,则粘上了一些红白相间的东西。但第一次杀人的羽田却出奇的没有恐惧,相反,一股嗜血的渴望从心底涌出,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快!林道的第一次杀人,他是依靠在心底将罪责推给本能而逃脱内心谴责;而羽田的第一次杀人,却是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本能的杀戮欲望!

    这几天,羽田已经不记得杀了多少想打自己主意的家伙,她只记得无论是人或者是怪物,都倒在了她手下,而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她忽然感觉自己很快乐。她明白,自己恐怕已经要疯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她脑中浮现。林道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微笑着望着她,笑容中尽是宠溺。羽田忽然清醒过来,停下了脚步。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撑住一旁的树干,开始呕吐!

    这几天她只吃过一次东西,那是一头类似于野猪的怪物,被她敲碎头骨之后,羽田靠着火把生了堆火,生生撕下肉来烤着吃了。由于野猪体积太大,羽田还不得不浪费了大部分。虽然有想过会不会有毒,不过如果不吃的话,恐怕当时就会饿死,所以羽田没有选择。何况,当时她还处在本能的嗜血状态,在之后与两个人类的遭遇战中,她甚至还想:“为什么不试着吃掉他们呢?反正他们也肯定吃过同类。至少不用担心有没有毒!”

    想到这里,羽田吐得更加厉害了。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来。只要一念及之前那个野兽般的自己,羽田就感觉不寒而栗。可徘徊在理智与本能边缘的她,完全就是密林中最顶级的猎人。

    羽田撑着树干,走到一旁坐下,长出了口气。她的理智终于回来,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在本能下做出什么会后悔终生的事。不过,即使恢复了理智,她仍然不打算对密林中的任何生物手下留情,即使是人类。在这个地方,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而她必须活下去。

    随后几天,羽田继续游走和战斗。在恢复了理智后,以她的格斗技巧以及强大体能,密林中的生物都只是单纯的猎物罢了。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越来越疲惫。又过了几天,羽田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这天,羽田遇见一个强大的对手,在这片密林中,是唯一能够与她抗衡的同等级的猎人。羽田只剩下最后的一点力量,她就拼尽这些力量,和那个对手决一死战。

    最终还是羽田胜利了。尽管代价巨大。

    羽田一步一晃地向前走着,鲜血不断滴落在地,连成猩红的一道血线。她仍然没有停步,尽管她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一道光芒忽然出现在羽田眼前,光芒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她轻轻地抱住了羽田,温柔地说:“你累了,休息一下吧,孩子。”被这个人抱着,羽田感觉到了温暖,就像是母亲的怀抱。她缓缓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伊莎抱起羽田,离开了模拟区域。合金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把只余本能和杀戮的世界阻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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