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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晚生李白

    裴旻看着张九龄,心思活络起来。

    现在的洮州急缺人才,各方各面的人才,大才小才中才都缺,但最缺的还是政治上能辅助他的一把手。

    军事上他有封常清可用,封常清的才略自不用说,治军严谨,为将为帅皆是出类拔萃,能够为他这个刺史、镇将分担大部分的军务。

    至于行政,洮州现在政务上的一把手是顾新,顾新此人心有百姓,任劳任怨,宁愿劳累了自己,也不愿意亏了百姓。对于他这种为民护民的性格,裴旻很是敬重,但是人无完人。顾新在行政规划,政务处理上水平一般。很多时候都是裴旻根据自己的一些看法,结合后世的一些远见,手把手的教,然后再由他执行下去。

    裴旻倒不是嫌麻烦,关键是一个制度一个政策的诞生,需要经过实际考验,通过发现不同的问题加以改革,从而真正做到官民双赢的良好局面。

    裴旻是制度制定者,却并非制度负责人,制度的效果如何,存在什么问题,他往往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虽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但若提前发现端倪,就不存在丢羊的损失。诸事的发生皆有先兆,决了堤再来防洪,并不显得高明。在洪汛到来之前,先一步做好了防洪准备,避免了洪灾,才是真正良策。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句话也能用在行政上。

    顾新便是缺乏这种提前发现问题的眼光,无法避开不必要的损失。

    也是因此,裴旻在行政上花费的功夫,远比军事。

    若能得张九龄这样的未来名相相助,洮州的政务何须他来烦心?

    一个能够治理好天下大事的名相,治理一州政务又算得了什么?

    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这是文武人古来的特性,而张九龄是唐中宗景龙初年的进士,也是岭南那穷乡僻壤走出来的第一个进士,誉为“岭南第一人”,深受家乡父老的器重。

    张九龄也有心成就一番事业,以对得起家乡那些对他翘首期盼的父老乡亲。

    只是现实理想有些残酷,张九龄性格与初唐魏征极为相像,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看见不对之处不怕得罪人,直言不讳。

    结果可想而知,不是每个皇帝都有李世民那心胸气度,也不是每个宰相有房玄龄、杜如晦那般风雅。李旦、太平公主掌权的时候,张九龄得罪了太平公主的首席谋臣萧至忠,如今李隆基、姚崇时代,又得罪了姚崇,当来当去,也不过是左拾遗,也就比九品芝麻官大一点点的八品绿豆官。

    足足七年,依旧没有混出头,张九龄这才有些心灰意冷,决议回乡。

    看着裴旻求贤若渴的目光,张九龄心思渐渐活络起来。

    裴旻虽然年少,但他的事迹功绩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虚假,在他手上任职算不上是屈才。至关重要的是洮州的发展前景极好,很有发展前途。

    洮砚畅销长安洛阳,开打了门路。作为境内唯一发展畜牧业的州县,牛奶、羊奶、马奶完全不缺销量,尤其是洮州关于产业链的规划。

    姚崇特地还在朝廷上提过,值得各地州府效仿。

    裴旻治理洮州,一抓洮砚二抓畜牧业,两手抓在了点子上,又有免税这一发展利器。只要细节处理的到位,政绩绝对差不了。

    换而言之,现在跟着裴旻干,等于是白送的政绩。

    这士人升官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长安混出个名堂,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爬到自己心仪的职位上;另一种则是去地方任职,成为地方官员的下手,干得好连带一并升职。

    这长安混不出头,去洮州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贺知章此时出声道:“子寿,你我相交多年,你的才华抱负,某岂能不知。回乡,只是一时疲累,并非你真心所求。现有机会摆在眼前,错过失去了,后悔也就迟了。”

    张九龄不再犹豫道:“既是国公热情相邀,张九龄便听国公差遣了。”

    裴旻大喜过望,笑道:“什么差遣不差遣的,都是为国效力。现在张兄没有到洮州赴任,还算不上旻的属下。所谓酒桌之上无大小,跟我们喝酒,只有放开一切,才能吃喝的痛快。不怕张兄笑话,旻这状元郎的头衔就是这么喝出来的。”

    裴旻始终记得当初为了提升他的经学水平,贺知章、张旭两位经史大儒,不住的在酒桌上给他灌输经史知识,直接将他自身的经史修养提升了一个档次不止,以至于从容应对了科举的经史科目。与裴旻而言,贺知章、张旭就是他的良师益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张九龄听裴旻说起昔年往事,也感慨贺知章、张旭、裴旻三人从酒桌上喝出来的友谊,放开了手脚,不在拘束,痛快吃喝,谈天说地。

    裴旻得未来名相相助,心里也是高兴,放开酒量豪饮,直接将张九龄喝的趴到在了地上。

    裴旻、贺知章见状相互回味的笑了笑,张旭与他们一起豪饮,最先倒下的都是张旭。

    “不知张老哥现在身在何处!”裴旻怀念的说了一句。

    贺知章道:“应该在川蜀附近吧,上回就听他说他要入川,看一看青城山都江堰,能不能得到一些感悟。”

    “阿嚏!”

    此时此刻远在川蜀戴天山山腰,张旭突然心有所感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双眼入神的看着面前烧着的美酒。

    张旭嗜酒如命,可以一日不提笔,一日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饮酒。

    他往返各地,虽说目的是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川,以祖国山河的美景,激发自己的欲望灵感以融入书法中,可每到一处的第一件事却是寻访地方美酒。到底是美酒重要还是游历重要,他自己都未必分的清楚。

    张旭书法精妙,当今世上可称无双,随手而书之作,换个酒钱,绰绰有余。他往来天下,身无余财,却又不为酒钱犯愁,实在是潇洒之极。

    他至蜀中自然少不了寻访蜀中美酒!

    蜀中酒文化源远流长,早在三国时期,诸葛亮便为了行军需要,发明了治疗瘴疫的果子酒,治疗瘟疫的蜀中老窖,当然最出名的还是剑南春。

    张旭此刻烧的正是蜀中的剑南春。

    剑南春最大的特点是香,酒质无色,清澈透明,芳香浓郁。

    这经过小火一烧,酒香散发,随着夏风飘荡百步可闻,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山道处传来低吟:“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张旭轻抬眼帘,见远处一个背剑的白衣少年,从上山而下,不去管他,将心神放在了面前的美酒上。

    白衣少年似乎诗兴大发,一首不够又来了一首“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张旭再度抬头望了望,摇了摇头,继续充耳不闻。

    脚步声接近,白衣少年竟然来得近处。

    “这位先生,一人独饮,岂不辜负这上好的二十年剑南春?”白衣少年笑着跟张旭说话,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烧着的酒壶瞄去,“晚生身无长物,唯有昨日从山匪手中抢来的一粒金豆子,值些钱财。晚生将这金豆子跟先生换几口酒喝,可好?”

    张旭仰着头,看着面前笑的阳光灿烂俊朗中带着几分生嫩的少年郎,又瞧了瞧他手中的金豆子。

    在阳光的照射下,金豆子闪着点点光芒。

    “这一粒金豆子,可不止买几口酒!”

    唐朝的货币是通宝,金并不是常用货币,但是只要听你身怀金子,在任何地方都能换取相对的通宝。

    二十年剑南春固然价格不菲,明显比不上金豆子。

    白衣少年无奈道:“可晚生只有金豆子,无酒。酒瘾犯的时候无酒,空有金豆子又有何用?能够在这荒野山林,喝上一口剑南春,那滋味岂是身揣金豆子能换来的?”

    “坐下一起喝!某请你!”张旭抚掌大笑道:“想不到在这山林中,竟遇上酒友,苍天待我不薄……”

    白衣少年也顾不得地上脏,直接席地坐下,双眼勾勾的瞧着还未烧好的剑南春。

    张旭道:“先前两首诗是你临时做的?”

    白衣少年回道:“第一首不是,是想以诗会友,就想讨个酒喝。先生毫无反应,无奈之下,临时作了一首应景的。先生还无反应,只能上前讨要了。”

    张旭冲袋囊中取出一个酒杯道:“待客酒杯,早已备好。不是真正好酒之人,喝不上张旭的酒。这位小友愿意以重金求几口,足见是我辈中人。”他说着亲自给白衣少年满上一盅。

    白衣少年听张旭自报姓名,动容道:“可是吴县张伯高先生?”

    “然也!”

    白衣少年起身慎重道:“晚生李白,见过伯高先生。”

    张旭也不起身,只是点了点头道:“坐下饮酒!”

    李白瞬间坐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旭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给李白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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