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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苍木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在一片清湖旁,一团篝火正冒着白烟,几人围在一起,各自手中拎着一条兽腿,有说有笑的吃着。

    大圣走了,孤也随之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或许各自的耳畔,依旧会回荡着当初的声息,只是江湖路远,这一切终究会被忘记,而这也是处理这段情缘的最佳方式。

    虽然月纤的脸上,仍旧挂着一丝忧愁,但那丝忧愁,已经很淡很淡,相信不日之后,她便会忘记曾经,重新上路罢!

    毕竟月纤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了,历经世事后的月纤,自愈能力应是比普通人强很多罢!

    但眼前依旧是一片迷雾,谁也看不透那片迷雾的尽头究竟隐匿着甚么!

    篝火熄了,众人酒足饭饱后,身子也逐渐的暖了,婉如儿坐在于尊身旁,红红的鼻尖,一搐一搐的,如同青葱的柔荑,则在轻轻地揉搓着,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形成了一片雾,模模糊糊间,打了一声阿嚏。

    于尊皱了皱眉,道:“尔等且待我一刻!”

    他倏尔消失在原地,当他再次出现时,他的手中,拎着几头小兽,他轻轻地瞥了一眼婉如儿,动作极为麻利的将兽皮从小兽的身上剥了下来,他再次点燃篝火,走到那片清湖中,将兽皮清洗了几遍,待兽皮上血腥味淡去,他才将兽皮从清湖中捞了出来。

    他将兽皮架在篝火旁烘烤,之后笑道:“如儿!有了这兽皮,你便不会冷了!”

    婉如儿一愣,红肿的双眼中,又漫出了一丝氤氲,她搐了搐鼻子,道:“哥哥,谢谢你!”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我们兄妹之间,何必言谢?”

    或许,那一刻,于尊真的把婉如儿当成了亲生妹妹罢!可这时,他的心底却有一丝悲楚,那份悲楚涌上心头后,便是一道刺骨的疼痛。

    他静静地仰望着苍穹,道:“仲夏,你真的消失了吗?”

    “我还会不会看到你?”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仲夏!你定要回来!”

    他的悲伤,被他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当他面向他的兄弟姊妹时,他的眼中则又多了一丝笑意。

    这便是成长罢!是一个男人的成长历程!

    他的掌风如刀,他轻轻地将兽皮切为几片,可他并不会缝制,他长吁了口气,转头望向月纤,月纤会意,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兽皮在月纤的手中,不下一刻钟,便被缝制成了一件长袍,还剩下些许兽皮,月纤则做了一个围脖,围在了于尊的脖颈间。

    于尊叹了口气,道:“姐姐,这围脖还是送给你罢!”

    月纤轻轻地瞥了一眼于尊,嗔道:“尊儿,姐姐身上还有些衣物,这围脖还是留给你罢!”

    于尊摇了摇头,执意不肯留下这条围脖,月纤叹了口气,道:“好罢!尊儿既如此执着,那姐姐便留下了!”

    于尊笑道:“本来就应如此!”

    穿上兽皮长袍的婉如儿,红润的脸上,渐有了一丝笑意,她娇笑连连道:“哥哥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在雪地中奔跑,她的脸上尽是些快乐的颜色。

    于尊轻轻地叹了口气,笑道:“小孩子!”

    婉如儿皱了皱眉,道:“谁是小孩子啦?”

    于尊笑道:“你说呢?”

    “哼!哥哥,如儿要打你,你不许跑啊!”婉如儿娇嗔道。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你来罢!哥哥还是能禁得住你的拳头的!”

    婉如儿赌气道:“哼!臭哥哥!坏哥哥!”

    说罢,粉拳已砸在了于尊的身上,于尊笑吟吟地望着婉如儿,道:“如儿妹妹,可是累了?”

    婉如儿轻轻地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娇嗔道:“才没有呢?我还没玩够呢!”

    于尊笑道:“如儿,且歇息片刻罢!待会儿我们又要赶路了!”

    婉如儿叹道:“哥哥,何处是归处?”

    于尊轻轻地叹道:“未来是归处!”

    “哥哥,我要永远在你身边!”婉如儿道。

    “好啊!”于尊笑着揉了揉婉如儿的长发,道。

    “哥哥不许耍赖,便是琪儿姐姐回来了,哥哥也不许不要如儿!”婉如儿道。

    于尊静静地望着长空,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雪琪儿。

    她在天空的那头吗?

    她离我还有多远?

    当泪水朦胧了双眼,她是在笑,还是在哽咽?

    澄净的天空,好似一片清澈的湖水,静静地荡漾着,那片刺眼的阳光,充盈了双眼,干涸的双眼,再次被一片湿润覆盖,他在祈祷吗?或许,他只是在回忆罢!

    琪儿!琪儿!琪儿!

    多少次在梦中遇见你,多少次在梦中哭着醒来,多少次梦着你离开我,多少次看到你的容颜,仅在回头的一瞬间。

    你还会回来吗?

    你还会看着我笑吗?

    你还会轻轻地瞥我一眼吗?

    我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你,你为何要躲着我?你......究竟在哪里?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揉了揉双眼,他将眼泪咽进了肚子里,他笑吟吟地面对着众人,那一刻,谁又能体会到他心底的至暗时刻?

    “永远都忘不了罢!那是生命中最深刻的一道印记,若是忘记的那一天,便是我死去的那一天罢”他在心中低喃,道。

    前方,等待他的将是甚么?是刺骨的疼痛?是欢惨将别?是骨子里的倔强绽放出的花蕾?还是徜徉在泣血的晴空中的那群大雁?

    他大喝道:“可是准备好了!”

    众人笑道:“可以开始了!”

    于是他也随之笑了,他挥了挥手,道:“跟上我!”

    他的身体,如同一片涟漪,静静地消失在了那片阒寂的空气中,当他再次出现时,业已是千里之外。

    但跟在他身后的众人,身法亦是不俗,他们如同一片光,瞬逝瞬生,他们紧跟在于尊的身后,没有一人掉队。

    他们一直在往被走,按照钰小鱼的指引,他们的未来,便在北方!

    荒芜的草甸上,一片片露珠,静静地融入到一片黑土之中,露珠上,沾染着耀眼的光华,此刻,天地之间是那么的寂静。

    只有微弱的兽吼声,以及昆虫鸣叫的声息,还有草叶相互摩擦的声息。

    婉如儿趴在于尊的肩头,眯着眼,轻轻地笑着,此刻,她应是心满意足的!

    她静静地听着于尊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她慧黠的眸子里,有一片流光,那片流光始终驻扎在她的眼中。

    她轻轻地喘息着,而那股温软柔和的呼气声,亦静静地传到了于尊的耳畔,于尊笑着回头望了一眼婉如儿,道:“如儿,睡会儿吧!”

    婉如儿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静静地阖上了双眼。

    于尊一脸愕然地望着前方,那是甚么......

    众人皆屏气望着那方世界!足有万米之高的苍木......

    那苍木已不能被叫做苍木了,或许它应该被称之为一片山峦罢!

    可它明明是一棵树,它究竟是如何长成的?

    足有万米之高的树......

    那树的树围足有千里之巨,只是,它的树冠上,依旧生着葱葱郁郁的叶片,若不是从远处望去,众人决计不会认为它乃是一棵树的!

    那片片郁郁葱葱的叶片,在初冬时,依旧苍翠的很,站在苍木前的众人,显得是如此的渺小,而那棵苍木的树冠上,则隐有一座城池!

    那竟是一座生在苍木上的国度!这令众人心底唏嘘不已。

    于尊仰头望着苍木的树冠,在那树冠上,应有六座城池,城池的形状各异,有的呈六芒星型,有的呈四方形,有的则成三角形,城池之间,有廊桥相互沟通,在刺目的阳光下,城池周身围绕着一片紫色的云霞。

    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当聂生将手中的长刀,插入到树中时,苍木的树干上,竟流出了一片殷红的血。

    婉如儿一脸惊骇地望着树干,道:“哥哥,这树难道已有神识了?”

    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罢!”

    他轻轻地抚摸着树干,那片苍老的刻痕,是岁月留给这棵树的纪念!

    苍木大抵是上古留下来的树种罢!只是此刻,它竟出现在三岔幽罗界,这不免令人有些唏嘘!

    于尊静静地阖上了双眼,他将意识渗透到那片树干中,令人感到惊骇的是,他的神识中,竟出现了一片汪洋,而在那片汪洋的中心,则生长着一棵乔木,乔木随着海浪,轻轻地摇摆着,它丝毫未受到海水的侵蚀。

    这一刻,是短暂的一刻,又好似千百年恍然而过。

    只是,树依旧生在那片汪洋中,它始终不依不饶地生长在那片浩瀚的大海中,直至过了千万年,树依旧生在那方,而沧海却逐渐枯竭了!

    树长成了一棵苍木,苍木的树围足有千里之遥,偶有一日,有一队逃亡中的兵马,来到此界,这棵树,从那一刻起,便成了他们的家!

    那是一群紫发白眸的魔人,也正是此刻生长在苍木上的族群。

    于尊静静地睁开了双眼,一脸骇然地望着苍木的树冠,道:“此地不是寻常之地,大家需要万分小心!”

    聂生紧紧地盯着那棵树的树冠,倏尔他笑了,他的笑意,温纯而又清澈,他道:“于兄,大可不必担心!”

    于尊心底一滞,道:“哦?这群魔裔,可是你的故旧?”

    聂生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他们乃是聂生的敌人!”

    于尊道:“既是你的敌人,此刻你又为何如此轻松?”

    聂生哈哈一声大笑,道:“他们皆是蝼蚁,于兄又何必如此心忧?”

    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玩笑道:“那待会儿便让兄弟你打前锋,如何?”

    聂生笑道:“求之不得!”

    而此时,婉如儿却撇了撇嘴,道:“哥哥,又怎知他们乃是我们的敌人?”

    于尊道:“既是聂生兄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聂生笑道:“若是于兄有意与那些魔裔相交,倒也不必顾忌聂生的感受!”

    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走一步算一步罢!”

    而这时,那棵苍木却轻轻地抖动了一番,倏尔,一片苍翠的树叶,如同一片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那苍翠的树叶,仿佛一片片碧玉般,温润而又光滑,婉如儿将树叶接入手中,惊呼道:“哥哥!哥哥!这叶子,这叶子,好似有魂灵!”

    于尊心底一滞,轻轻地捻着一叶树叶,轻轻地阖上了双眼,他将神识渗透进那片叶子中,令人感到惊骇的是,那片叶子中,竟亦孕生了一片汪洋,而在那片汪洋中,则有一棵苍木。

    于尊一脸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幽幽道:“难道真如佛国的真言所释,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佛陀?”

    而此刻,那叶子中,好似真的孕有生机,在那片汪洋中,有一个孩童,站在汪洋的边缘,他静静地望着那棵苍木,他嘶喊道:“爹爹!你不要我了吗?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于尊一脸骇然地望着那个少年,幽幽道:“难道这便是那片叶子的魂灵?”

    而现实也证明了这一切,当那片纷纷扬扬的叶子落下来后,一片晶莹的绿光,漫天飞扬着,那竟是一个个幼稚的孩童,他们皆阖着双眼,他们浑身如玉,散发出温纯的光泽。

    此刻,他们正在沉睡,只是不知醒来后,这片世界又会有什么异变!

    于尊静静地抚摸着那棵苍木的树干,而此时,那片碧翠的叶片,则静静地浮动在于尊的身边,它们围绕着于尊的周身,静静地翻飞着。

    当它们疾旋起来时,它们将化为了一片风暴!它们围着于尊的身体,不休不止的旋转着。

    而当于尊将手掌,从树干上收回来时,它们则再次翻飞在半空中,它们化为了一片流光,可它们却终未落地。

    而此刻在婉如儿的手中却有一片叶片,它安静地躺在婉如儿的掌中,一晃神的功夫,婉如儿的掌中,竟多了一个孩童,那孩童生的如同玉石雕琢的,他望着婉如儿轻轻地笑着。

    婉如儿惊喜道:“哥哥,你看!你看!这个小人儿,多可爱?”

    于尊心底却一惊,道:“如儿,快将手中的那片苍叶扔掉!”

    “啊?”她轻轻地抖了抖手,一脸惊愕地望着从她手中抖落的孩童,而此刻,她才明白了于尊言中之意。

    那个孩童,竟化为了一片绿光,而那片绿光,则灼化了空气,孩童的周身,缠绕着一片绿色的焰火。

    直至几人的眼前,皆是一片绿色的焰火,于尊一脸愕然地望着这片焰火,幽幽道:“这竟是玄焰!”

    或许,这正是这棵苍木,选择生在三岔幽罗界的原因罢!

    而令人感到惊骇的则是,那片魔裔,好似并不惧怕这片绿色的玄焰,而此刻,那群孩童,则静静地盘坐在地,他们的手指翻动着,不知在演绎甚么样的法术!

    只是,下一刻,这片世界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了!

    那是一片汪洋,一片片潮水,渐渐地填满了众人的双眼,那是多么骇人的一幕啊!那片海水,不知从何而来,它们凭空生在此地!好似回到了数万年以前!

    汹涌的浪花,剧烈的相撞着,而那片孩童,则好似一位位禅师,静静地盘坐在汪洋之上,汪洋淹没了山岭,淹没了高原,淹没了凹陷的盆地,淹没了荒莽的草原。

    于尊忽的大喝一声:“快随我来!”

    此刻,即使众人不想攀上那棵苍木的树冠,也难以被现实允许了。

    那放肆的潮水,涌上了高天,一片片浪花,翻腾着,好似沸腾了一般!

    繁盛的光华,刺痛了众人的双眼,于尊轻轻地喘息着,当他睁开双眼时,他才看清了一切。

    这片苍木上,不仅生了一片片碧翠的苍叶,还有一颗颗圆润的果实,而当那圆润的果实,落到地面上时,便会有人拾起来,放入嘴中肆意的啃噬。

    于尊一脸愕然地望着那一颗颗果实,既然苍叶孕有生机,那这些果实,也定有生命罢!

    那殷红的汁液,从魔人的手中漫出,那群紫发白瞳的魔裔,眼中的生命之光,翻腾不止!他们的生机远超过了世人的估算!那大抵是食用果实的功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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