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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怕你看上我

    一碗银耳羹落于大堂桌面,陈易随手抹去溢出的水渍,就等着殷惟郢起身后享用了。

    而算算时间,他该去拜会下魏无缺了。

    “你要去哪?”

    陈易捋了捋衣带,正转过身时,却见陆英站在门外。

    陆英立得很直,像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去哪,到迎香园跟魏座主谈下事情。”

    陈易注意到她扫了扫自己的衣带,或许正是自己捋衣带的小动作,她才发现自己要出去。

    她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陈易注意到这细节,却不知能说什么。

    陆英踌躇片刻后道:“我也随你去吧。”

    “…迎香园是青楼。”

    “我…我之前也随你去过另一处青楼,”陆英顿了顿后道:“你是不是嫌我?”

    还不待陈易回答,就听她飞快道:

    “又有什么好嫌我,虽说你是护法,但我是剑甲首徒,单论剑道参悟,说不准还要比你厉害,更何况你就一定贤于我吗,孔子尚且拜七岁小儿为师呢。”

    陈易一阵无话,最后只好摊摊手道:

    “行,那就一起去?”

    他答应得很快,陆英喉中的气顿了顿,忽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还记得昨日自己甩袖离开前的话,她不仅自觉洒脱,更显淡泊名利,全然不顾他人如何做想……也不知他是不是这么看?

    这样想着,她脊背挺直了些。

    二人便跨过门槛,山同城高低起伏的街巷便落入眼前,举目再远望,可见视野的边界弥漫黄沙。

    陈易问过方向,便朝迎香园走,迎香园建在西门附近,锦门山道还未废弃时,那些运蜀锦入中原的商人刚刚入城,往往就到青楼歇脚,为争抢花魁一掷千金,不以金银,倒以丝绸锦缎,红漆剥落的柱子上,还有绸缎缠绕过的痕迹。

    陆英路途中停了一下,差点跟陈易走散开来,待陈易回头去找她时,见她手里递了个面具过来。

    那是张大猪脸。

    “行走江湖,戴张面具终归要好用许多,我随手买来,权当护法谢礼了。”

    陈易眸光晦暗不清,不动声色地接到手里。

    陆英随着陈易走过高耸的城墙,就见城外山势崎岖,灰灰朦朦,轰轰隆隆,似有沙尘濒临,但谁也说不准,陆英不住驻足望了又望,山同城位于大虞边疆,出了边疆向北便是大漠,独自一人行走,唯黄沙相伴,难言寂寞。

    咚。

    脑门被轻敲一下。

    陆英转过头,怒地瞪了他一眼。

    “小小年纪,怎么又伤春悲秋?”陈易笑道。

    听到这熟悉的话,陆英就恼了,但还是稳住情绪道:“等你到我这年纪就懂了。”

    陈易差点噗嗤,不过依旧稳住了心绪。

    他猜测道:“又在想寂不寂寞的事?”

    陆英记得自己之前跟他说过心里话,有些悔恨自己那时表露心境,但还是好奇道:

    “你不寂寞吗?”

    “我夜夜笙歌,你觉得我寂寞?”陈易指了指自己道。

    陆英瞥了他一眼,想到这厮或许就没怎么过过独自一人的日子,便数落道:

    “怪不得你不是高手。”

    “我武道四品。”

    “还不够高。”

    陈易闻言耸了耸肩,道:“好吧好吧,我从来不担心自己寂寞,但我现在怕你寂寞。”

    “…为什么?”

    他这话落耳,陆英心头竟空落了下。

    “我怕你太寂寞,以至于看上了我,坏了寅剑山的规矩。”他满脸笑嘻嘻的模样。

    陆英登地恼了,脑子一热,还没想法,话已脱出了口:

    “谁会看上一头猪?”

    话音落下,她还担心这话是不是过分了,太过伤人,转头就见陈易满脸情绪,不是伤心欲绝、也不是满心欢喜,竟是…害怕?

    “我好怕。”

    “怕什么?”“我怕你看上我这头猪。”

    说着,陈易把她送的猪脸面具戴了上去。

    陆英闻言滞了滞,心里没来由酸苦了下,却又欢欢笑笑道:

    “谁会看上你这头猪?”

    “这话说得,”陈易闷闷不乐道:“其实有人看上我,求我扮猪,我还不扮。”

    “我知道那是谁。”

    “谁?”

    陆英道:“瞎子。”

    说着,她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陈易把面具收了起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迎香园愈发近了,远远就能见华奢的五层楼阁的檐角,这勾栏之地建五层楼无疑是坏了大虞的礼制,只是山高皇帝远,不追究起来,也没人在乎,更遑论楼不高,怎能显得了锦商的排场,园门半遮半演,门槛涂着朱漆,门框却是棕木原色,像极了既想你不来、又不想你真不来的女子。

    一进了门,把暗语跟小厮一说,他们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过一段廊道,到了大堂正室的位置,见三三两两桌椅,各有酒客,几位色妓从中作陪,陈易随意张望间,就先听其中一位闲着的色妓朗声喊道:

    “是哪位姐夫来了啊?”

    “新姐夫。”小厮赔着笑道。

    “哟,怎么还带个外伴的。”

    那位闲着的色妓迎了上来,正要牵手,陈易却一掌回绝。

    色妓讪讪地退了后,道:

    “那寻处空桌坐吧,姐夫看上了哪位姐姐了,就跟我们说一声。”

    这迎香园里的色妓不喊“恩客”,而是称“姐夫”,西北的风情可见一斑了。

    见那女人一上来就要挽陈易手的时候,陆英不免不愉,心中不禁啐了句:“西北蛮子,不知分寸,就跟若疏一个样。”

    东宫若疏:“?”

    所幸东宫若疏不在大堂。

    小厮上楼寻人去了,陈易随意寻位置坐下,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听那大堂内的酒桌闲语。

    “当今江湖真是高手辈出,昨日有人大闹元丰楼,包括六阳斋公在内一众高手出马,都让人给跑了,何其潇洒。”

    “还是个青年俊杰,听说面相不过二三十岁。”

    “我听说是个七八十岁的老鬼,鹤发童颜返老还童的。”

    “听哪说的,你以为聊斋呢?”

    有个色妓陪着说笑道:“便真是个青年俊杰,在妹妹看来,也没姐夫们俊。”

    “含玉姑娘当着我们的面,也不好意思说我们不俊。”

    “哪能呢,不敢骗人啊。”

    “那含玉姑娘说说,世上谁比咱们俊?”

    色妓转了转眼珠子,接着笑道:“听说这一甲子的太华神女,人家太华神女比妹妹好看,人家的道侣,也肯定比姐夫俊。”

    “瞧你个会说话的,拿自己跟太华神女比,又拿我们去跟那陈千户比。”

    话说到这里,其中一人想起什么道:

    “据说那陈千户,是在遇到太华神女之后才起势的啊。”

    “我也听说,他是给女人当鼎炉,没太华神女他什么都不是。”一人嗤之以鼻道:“这不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吗?”

    “羡慕啊!我也是癞蛤蟆,怎么吃不上天鹅肉?”

    “那陈千户说不准是三足金蟾,而你真是癞蛤蟆!”

    陈易:“……”

    原来殷惟郢说得没有错,还真有好处,真有人羡慕啊!

    一旁的陆英也无意间听到酒客闲谈,想到陈易这癞蛤蟆攀上殷惟郢,不觉间略有触动,眸光忽明忽灭,少女的心思捉摸不清,但陈易何其敏锐,一下便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本来陈易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无意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有两三位色妓一直在往这里瞥……

    他把手按在刀柄上,朗声道:

    “魏座主,还请别试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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