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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吾好梦中杀人

    刘进自认没有仇家。

    二十岁前,在深宫长大。

    二十岁后,自立门户。

    根据原先刘进的记忆,在这二十年零六个月里,他一直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刘据活的小心翼翼,是因为他在意那个太子的位子。

    而刘进小心翼翼,则是因为知道刘据不喜。

    至于他穿越过来的两个月里。

    一个半月在养伤。

    半个月里在酗酒。

    如果说有仇人的话,可能就是那两个死在东市门圚外的两个游侠儿。

    但游侠儿,可没这种胆子进京兆狱刺杀他。

    更不要说,其中的种种机关。

    首先这十三个犯人先要在长安县收押,而后才可能移送。

    长安县里,肯定有人参与。

    只是不晓得是县令还是县尉,亦或者主簿?

    总之,一定有人配合。

    否则沈武那边不可能同意。

    如果没有沈武的同意,长安县是不可能把犯人送出来。

    虽然没有任何文字可以证明,这件事和沈武有关。但刘进相信,沈武肯定知道这件事。

    至于邹生?

    他就是个牵线人,或者说是死士。

    他的工作,是配合。

    配合那十三个人进来,配合那十三个人寻找机会,配合那十三个人行动……

    一般而言,深阱的犯人是一定要戴重枷,严加看管的。

    但经过冯狸检查,重枷没有锁死,锁链上有断痕。

    如果当时是冯狸去检查,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对方却知道,京兆狱的这些工作,都是由邹生完成。

    行动成功,刘进会死。

    行动失败,则邹生等人死。

    这种事情是游侠儿能完成的吗?

    扯淡呢。

    刘进现在甚至能够确定一件事,长安县的相关记录,一定已经被消除了。

    如果京兆府这边的记录也没有,说明沈武参与了此事。

    如果京兆府这边的记录还在,则说明沈武没有参与,但他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反正,朝廷会查下去的!

    刘进也深信,祖父汉武帝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至于幕后黑手?

    就如他与那犯人说的一样,是他那两个弟弟。

    也只有那两个弟弟,能够有这种能量。

    看样子,就算他已经离开了太子宫,那两个小狼崽子仍对他有叵测居心。

    深深吸了口气,刘进露出了疲惫之色。

    “冯狸,让人去一趟我家里,告诉翁须,带几件衣服来。另外,找个裁缝,给奉先做几套衣服。这血呼刺啦的,我看着难受。”

    “不用不用,孩儿带着衣服呢。”

    赵安国连忙拒绝。

    刘进没有理他,只拍了拍他的胳膊,慢腾腾往屋里走。

    “我累了,要睡觉。”

    这大早上的一顿折腾,他是真累了。

    “你要干嘛?”

    刘进迈步走进屋中,回头就看见赵安国满身是血的要走进来。

    “护卫殿下。家父说了,要护殿下周全才是。”

    “你先去洗洗,换件衣服。”

    “好!”

    “另外,我睡觉的时候,不要进来。不仅你别进来,任何人都别进来,明白吗?”

    “为何?孩儿不入房间,如何护卫周全。”

    “你就在隔壁,另一边有冯狸。而且经过此一事,估计对方也不敢再有动作了……最主要的是,吾好梦中杀人。”

    “如此,那谨遵义父之命。”

    “叫殿下。”

    “喏!”

    虽说被人叫义父的感觉很好,但是被一个看上去三十多的老男人叫义父,总觉得有点古怪。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

    何雨柱跑到各位读者老爷面前叫义父,老爷们就算心里高兴,也会有点不太自在。

    对于赵安国来说,叫殿下还是叫义父,没有区别。

    但是冯狸却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你还好梦中杀人?

    昨夜你屋中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怎不见你说‘吾好梦中杀人’的话呢?

    只是,他不能说。

    刘进关上房门,把身上沾着血和碎肉的衣服脱下来,丢在了地上。

    用水盆里的清水清洗了一下,感觉舒服很多。

    毕竟不是家里,没有浴池。

    如果能泡一下,在洗个白白嫩嫩的牛奶浴,想必一定会很舒服吧……

    刘进啊刘进,你不能这样。

    你当年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变成皇孙之后,就整天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他在床榻上躺下,仍有些眩晕。

    这身体,真的是太差了。

    南哥说的没错,虚弱……

    对了,虎骨壮身丹!

    刘进突然想起了昨日的奖励,于是连忙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了瓷瓶。

    一口闷?

    傻X吧。

    武侠小说里才有拿着丹药不当药的人,一口闷掉一整瓶。

    之前郭解手搏术的灌顶大法,让刘进对那个鸟系统的厉害。

    所以,他对系统出品,必是精品的说法,即相信,但始终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

    想了想,他打开了瓷瓶。

    从里面到处一粒蚕豆大小的药丸。

    药丸呈火红色,晶莹剔透。

    他犹豫片刻,把瓷瓶盖子塞好,然后把瓷瓶放进箱子里。

    一口把药丸放进嘴里,和水吞下。

    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重又在床上躺好,盖上褥子,闭上眼睛。

    来劲了!

    肚子里升起了一股暖意,很舒服,慢慢的蔓延全身。

    在那种极为舒服的感觉中,刘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

    夜,深了!

    未央宫宣誓偏殿里,已年过六旬,进入耳顺之年的汉帝刘彻,仍秉烛处理公务。

    有点顶不住了。

    以前,他可以整夜不睡。

    可现在……

    他放下手中的帛书,伸了一个懒腰。

    “子孟,京兆狱的事情,怎么看?”

    京兆狱发生命案,狱卒死伤加起来五十余人,几乎占居了京兆狱全部吏员的八分之一。

    死十八人,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如果再加上那十三个贼人加上一个狱掾……

    一共死了三十二人!

    这在京兆狱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但奇怪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满京居然无人讨论。

    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是效仿金人,三缄其口。

    若不是京兆府直奏汉帝,汉帝有可能今晚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又很平静。

    看完了京兆府的直奏后,便抛在了一边。

    子孟,大名霍光。

    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

    霍去病死后,霍家最受恩宠的人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

    可惜,霍嬗年纪小,受不得这种恩宠,十岁病逝,自此霍去病一脉彻底断绝。

    汉武帝随即把这份宠爱放在了霍光的身上。

    最初,霍光凭借门荫入仕,一上来就被选为郎官。

    当时,霍光不过十几岁年纪。

    有人说,他是借了霍去病的光。

    但霍光入仕的时候,霍去病已经死了。

    或许,这里面的确有霍去病的原因,但是在霍嬗活着的时候,霍光仍凭借能力,取得郎官之职。

    霍嬗死后,汉武帝把对霍去病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霍光。

    于是乎,霍光出入禁中二十余载,历任侍中,奉车都尉……今年更被拜为光禄大夫。

    朝议之时,霍光必立于汉帝下首。

    朝议之后,汉帝会拉着霍光处理公务。

    以至于太子刘据,对霍光也是极为嫉妒和羡慕。

    如果从霍去病的关系来说,霍光是刘据的表弟,两人相差不到一岁。

    但刘据和霍光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些疏远。

    而这其中的缘由,无人知晓。

    乃至于外面有传闻说,霍光得罪了太子。

    但,霍光的地位,却蒸蒸日上,稳如泰山……

    京兆狱发生的事情,霍光也看到了。

    他也没说。

    而是默默陪着汉帝处理公务。

    当汉武帝开口询问的时候,霍光心里叹息一声,暗道:终于还是来了。

    “此乃天家家事,光不敢置评。”

    汉帝闻听,却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让人发冷,是从骨子里发冷的那种笑容。

    “子孟说的不错,此乃朕的家事。”

    他叹了口气,拿起京兆府送来的直奏,又看了一遍,一遍看,一遍冷笑。

    “子孟知晓此乃朕的家事,偏偏有人想要插手朕的家事,你说怎么办?”

    “天家家事,岂容他人置评。”

    “说的没错。”

    他抖手,把帛书丢在一旁。

    “太子,太不成器。”

    霍光低着头,在空白帛书上写着什么。

    “两个私幸子,都骑在了进的头上了。连弑兄这种事情都能做出,端地是凉薄至极……子孟,你与据传句话,就说家门不幸,何以治天下?断了那两个小崽子的狼爪,好生在家自省。若是想不明白,那就连他一起,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宫。”

    “喏!”

    霍光闻听,忙起身说道。

    “长安县,叫什么名字来着?”

    “孙忠,堂阳哀候之孙,堂阳侯孙德之子。孝景六年,因罪除爵。孙忠是孙德幼子,得霸陵尉举荐而入仕,政绩平平。两年前因太子提携,而拜为长安令。”

    汉武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倒是好记性。”

    “陛下曾教导光,为臣者可诸事不精,但不可不博。博,方能见识高远。陛下事务繁多,诸多杂事不便记于胸中。所以,臣斗胆,将把近十年来朝中官员的升迁安排都记于胸中。”

    汉武帝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博,方可见识高远,不拘于眼前。”

    他话锋突然一转,道:“孙侯乃高祖元从,功臣列侯中列低七十七位。当初孙忠诏复家,本想与孙侯一脉留下继承,却不想他是个没用的。孙侯还有其他血脉吗?”

    “尚有一玄孙女,年十六,未婚配,只爱刀剑骑射。孙忠曾想要为她寻找夫家,然孙氏女言,能胜她手中刀戟骑射者,方有资格。不过,那孙氏女骑射确属高明。”

    “这样啊!”

    汉帝搔了搔眉头。

    片刻,他沉声道:“孙忠既然如此热衷他人事务,想来是个愿意做事的人。前些日子,交州刺史罗宏还上疏抱怨,言交州无人可用。让他去日南郡做个县令吧。告诉他,日南不靖,孙氏不回。孙家一应资产,转由孙氏女掌管,子孟看着点。”

    “喏!”

    “朕倒要看看,哪家儿郎能入那孙氏女的眼。”

    他说这话时,神色已释然。

    而霍光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汉帝闭上眼,似在沉思。

    突然,他一拍案几,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啊?”

    “我是说太子。”

    “太子又怎么了?”

    “整日和着一群儒生,张口礼乐,闭口仁德。赵破奴的事情,是朕做的过了,本想着他回来后,让太子收留。结果确是优柔寡断,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把赵破奴拒之门外。”

    “此也是臣的疏忽。”

    霍光连忙伏地请罪。

    他明白汉帝的意思。

    当时治罪赵破奴之后,他就后悔了。

    可他是个要强的人,怎可能认错低头。

    所以在赵破奴回长安之后,汉帝非常开心,想着让赵破奴去投靠太子,为刘据臂助。

    哪知道……

    汉帝一想到这些,就脑仁儿疼。

    “倒是便宜了进……子孟,你觉得进怎么样?”

    “这个,臣未曾留意。”

    “也罢,没留意就没留意吧。”

    汉帝也是随口一说。

    一想到刘进那羸弱的身体,原本一丝丝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朱安世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霍光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臣已经派人暗中追查,朱安世自七月,便消失无踪。此前他常出没之地,也都说有两三月未见。臣已经命人前往他老家暗中查访,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查到他,给朕抓住他,朕要活的朱安世。”

    “喏!”

    刘彻的脸色,格外阴沉。

    在烛光的照映下,更忽明忽暗,更露出几分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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